70 黑夜

    第二日去到医院，谢鹤辞在李成君的注视下挽起袖子，他的动作突然一顿，脸唰的红了。

    小臂上有个明晃晃的咬痕。

    还好没在伤疤附近。

    李成君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他后面站着的人：“纵欲伤身，你悠着点，他才几岁。”

    应时序面色平静地接受批评，反倒是谢鹤辞臊得差点找地缝钻进去。

    手术的过程很快，大概40分钟左右谢鹤辞就出来了，虽然打了麻药，针线拉扯皮肤还是有感觉，他忍着害怕偷偷看了一眼，那块皮肤凹凸不平，缝着密密麻麻的黑线，比做手术前还要丑陋。

    见应时序走过来，他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。

    “注意不要沾水，近段时间少吃海鲜、辛辣，高糖的食物，会影响伤口愈合，麻药劲过后可能会不舒服，我给你开点消炎和止痛的。”李成君吩咐完谢鹤辞后把单子给应时序，取下眼镜，“等会儿还有其他病人要来，就不和你们闲聊了，有问题拍照发给我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问：“等它自己愈合就好了吗？”

    李成君弯起眉：“怎么可能，切除手术只是第一步，后续还要激光治疗，周期不短，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蔫蔫的。

    出去时天还下着小雨，他故意绕了一下走到应时序左边，再去牵她的手。

    “我看看。”应时序说。

    谢鹤辞还想挣扎一下，小声道：“不看好吗？回家……吃饭，吃午饭吧，我饿了老板。”

    他讨好地冲她摇手，对上应时序的脸色瞬间噤声，磨磨蹭蹭半天，埋着头把那几道蜈蚣一样蜿蜒爬行的缝合线露出来。

    “不好看，别看了……”

    应时序握住他的手臂，没说什么，只是低头用唇轻轻在上面碰了碰。

    触碰到的部位有些发烫，他快速眨眼避免里面的东西掉下来。

    她把伞递到谢鹤辞手中，弯下腰说：“上来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咕哝：“我走得动。”然后趴到她背上，高高举起伞为她遮风挡雨。

    走了一段路后他终于鼓起勇气：“老板，我想明天再去学校，可以吗？”

    应时序淡淡道：“你不是要考S大吗，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不想这么快和她分开，又乖又甜地撒了几句娇，见她不松口，眼珠子一转就找到个理由，理直气壮：“可是你昨晚弄了我好久，现在屁股还很疼。”

    应时序挑眉：“屁股疼？今天要不是我醒得早你又自己玩上了，把我当马骑？”

    谢鹤辞闹了个大红脸：“早上……起反应很正常，里面磨肿了……痒，正好你在，我就……我以为在做梦，而且最后也没成功。”

    “不然你现在只能在床上躺着。”想起之前送他去学校时他失落的样子，应时序还是心软了，无奈叹气，“下午我给你班主任发消息请假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激动地差点从她身上蹦起来：“真的吗！”

    “仅此一次，下不为例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心里美滋滋的，心想下次就换个理由。

    午饭是在外面的饭馆里点的炒菜，原本应时序想带他去扬海楼，开车要两个多小时，他嫌远，两人就随便找了个地吃。

    她选的都是比较清淡的菜，谢鹤辞嘴巴馋，递菜单时偷偷摸摸加上道鱼香rou丝，应时序当没看见。

    等待上菜的期间应时序接了几个电话，然后就一直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，谢鹤辞百无聊赖，盯着她的侧脸发呆。

    “咳咳。”

    两人同时抬头，南川穿着便服朝他们打招呼：“嗨，好巧。”

    昨天看到他时他还一身正气，今天把警服脱下像是解除了封印，直接拉开椅子坐在他们对面，冲应时序笑得露出八颗牙齿，倒显得更加英俊不羁：“拼个桌？”

    应时序转头看向谢鹤辞，见他点头才说：“随你。”

    南川把她的动作收入眼底，有些惊讶。

    他和应时序做了三年高中同学，自然知道她是什么脾气，有一个形容词特别贴切——自我意识过强，会听别人的意见，但不代表会接受，会采纳，经常自己做自己的事，独断专行，所以哪怕她长相出众，主动靠近她的人也不多。

    性格很难改变，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，她这样强势的人，居然会考虑身边人的感受。

    他将视线落在谢鹤辞身上，对面的少年看起来年龄很小，肤色白，眸光干净清透，用漂亮来形容都不过分，和昨天的表现一样，面对陌生人十分局促。

    “别害怕，你又没干坏事，我不是来抓你的。”他开了个玩笑，然后正式介绍，“我叫南川，可以喊我哥，是你对象的高中同学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背挺得很直，像是面对老师choucha：“你好，我叫谢鹤辞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，看过你的名字，还挺好听的。”他问应时序，“现在在做什么？继承家业了？”

    “嗯，你原本不是不想当警察？”

    “害。”南川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，一脸往事不堪回首，“别提了，阴差阳错，我现在都不敢回家，我妈看到我就哭，哭的我头疼，生怕我和我爸一样壮烈牺牲了。”

    上菜了，应时序没再和他闲聊，指着那盘鱼香rou丝问：“谁点的？”

    谢鹤辞刚想动筷，闻言表情一僵。

    南川探头：“咋了，还不让人小孩儿选自己喜欢的菜啊？”

    应时序撇他一眼：“他才做完手术。”

    “不辣的。”谢鹤辞小声说，“只吃一点点。”

    最后那盘菜还是让他如愿吃进肚子里。

    吃完后他捧着碗小口小口喝汤，应时序去把账结了，回来说：“我们还要去附近逛，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南川自然不可能跟着他们，也站起来：“好，你们注意安全，晚上早点回家，最近A市不太平。”

    应时序皱眉：“出了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“你们没看新闻？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又作案了，这次的死者是市长的小女儿，还没抓到人，影响挺大的，上面一直在施压，我们局里现在正因为这事儿焦头烂额。”他揉揉眉心，“虽然受害者都是十八岁的女性，但是你们也小心点，不多聊了，回去我还要看卷宗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的脸色瞬间苍白，他抓住应时序的袖子，身体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应时序上前半步挡住他，继续问：“死者除了年龄和性别还有什么共同点？凶案现场没有目击证人？”

    南川有些意外她会对这事儿感兴趣：“我想想，共同点……长得漂亮，学习成绩很好，都是她们学校年级前五，其他的……也没别的，家庭背景性格都不相同。凶手每次作案都很警惕，没有留下任何证据，监控倒是有几段拍下对方的背影，不过对方穿着黑衣，夜里看不清，身高一七五左右，不胖不瘦，分不出是男是女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知道就好，别告诉别人，我是看你是老同学才说这么多。”他拿起外套，“走了，晚上别在外面瞎逛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没心情逛街了，他又想起在芙蓉小区遇到的事，被人跟踪的恐惧感顿时涌上心头，吓得他紧紧抱着应时序的胳膊。

    他跟着应时序上了车，关上门就被压在副驾驶座上。

    炽热的呼吸落下，她的舌在唇缝来回探索，随后撬开紧咬的牙关，和他缠在一起。

    谢鹤辞立马回抱住她，在冷杉的气息中剧烈喘息。

    应时序掌心贴着他的后脑摩挲，吻了好一会儿才松开，安抚道：“别怕，有我在，不会让你有事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眼眶湿润，嘴唇被亲得有些红，平复心情后又凑上去主动吻她。

    她戴着银框眼镜，睫毛浓密修长，覆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，此刻正静静地注视他的脸，显出几分禁欲。

    他需要应时序的疼爱，觉得她此刻不应该这般一丝不苟，于是伸手解开她扣到脖子最上面的衣扣，抬起下巴含住那颗唇珠舔吮。

    任他胡乱啃了一通，应时序反客为主，将他剩余的氧气全部席卷而空。

    谢鹤辞喘不上气，只能无力推拒她的肩，被捉住手腕束在头顶，再一次深吻下来，他还没来得及多呼吸几口空气，强势有力的舌头便重新闯入填满口腔。

    车内空间逼狭，他退无可退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应时序先放过了他，替他擦掉眼泪，语气温和：“够了吗？不够回去继续。”

    谢鹤辞靠着她的肩点头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南川回到警局翻阅关于连环凶杀案的资料，他没有告诉应时序他们的是，凶手手段极其残忍，每次将受害者杀害后还会将对方的尸体肢解并且带走一部分，第一次是手臂，第二次是大腿，第三次是双脚……

    将缺失的部分拼凑在一起，现在对方只差一颗头颅便能组成一具完整的人体。

    他拿起现场拍摄的照片，盯着那块用血画出的图案。

    一条紧紧缠绕鸽子的毒蛇，这究竟代表着什么。

    白鸽是和平、圣洁，爱情的象征。

    如果毒蛇代表凶手自己，那么白鸽就是对方的目标。

    因爱生恨？

    不对，所有受害者互不认识，难道对方只是仇恨年轻女性，所以随机挑选符合条件的猎物？

    他感到一阵头疼。

    对方杀人没有规律，作案间隔时间有长有短，如果不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，很可能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。

    他站起来在白板上画了一个人形，将这些女孩的照片一一对应贴在各自被带走的肢体部位。

    看着看着，他眉头紧皱，察觉出几分异样。

    照片上的少女都很美，但是美得各不相同，他想要抓住刚才一闪而过的灵感，却始终像隔着层纱雾。

    “头儿。”

    有人敲门进来，是个抱着文件的女警，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南川：“这是这次案件的补充资料。”

    见他一直紧盯着白板，也走过去看，扫过这几人的脸，她突然咦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南川立刻转头问她。

    “你看她们的眼睛。”她指了指照片，“都是琥珀色的。”

    “琥珀色？不就是棕色？很正常，华人的眼睛一般是由棕色的虹膜和黑色的瞳孔组成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两种颜色。”她学过一段时间的油画，对色彩更加敏感，“这些照片有在室内拍的有在室外拍的，排除光线干扰，她们的瞳色都比平常人更浅，我查过她们的病史和体检报告，应该不是受疾病因素影响，那就是遗传导致的。”

    南川问：“除了瞳色，你还看出其他相似处吗？”

    女警仔细观察，迟疑道：“我总感觉在哪里看到过这种眼型。”

    “受害人家属？”

    “不，不是家属，我想想……是涉案相关人员。”她将这些女孩的眼部拍照截取拼接在一起，然后发送微信。

    “你给谁发消息？”

    “叶苏，她负责李明珠案件的走访调查，她当时给我说过有个人很可疑，但是对方没有作案动机，当天晚上一直待在家，监控也可以证明，我看过那个男孩的照片，印象深刻，特别是那双眼睛，但是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男的？”南川突然想到什么，猛地抓住她的肩，脸色格外难看，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
    女警被吓了一跳，正好叶苏回消息了，南川抢过她的手机一看。

    【苏苏：叫谢鹤辞，怎么了？这次的案件又和他有关？】